从越南外贸火爆，看成渝地区如何抓住全球产业链重构的机会？

近期，越南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据越南海关统计，今年第一季度，越南货物贸易总额1767.5亿美元，同比增长14.3%，其中3月外贸出口341亿美元，同比增长14.8%。对此，世界银行最新报告预测，越南有望成为RCEP成员国中收入和贸易额增长最快的国家。与此同时，越南依托三星等跨国企业，产业结构也在持续优化，其电器和电子产品已超过咖啡、纺织品、服装、大米，成为最大出口产品。

一、越南外贸火爆与全球产业链重构

在不少人看来，今年以来越南外贸强劲表现虽然有点意外，不过总体来看还是在意料之中。我们知道，近几十年来，全球产业链发生过几次大转移。1960年前后，美国、日本、德国等发达国家在国内产业饱和之后，为降低生产成本，逐渐将劳动密集型产业向韩国、新加坡、中国台湾和香港转移，这几个地方承接产业转移后，工业化进程不断加快，经济飞速发展，一跃成为亚洲四小龙。进入1980年代以后，中国东南沿海等地又成为全球劳动密集型和高耗能产业主要的承接转移地。

2000年前后，随着中国劳动力成本的上升与产业升级的加快，一些附加值较低的制造业如纺织服装、家居建材、汽摩、玩具等逐渐转移到要素成本较低的东南亚国家，尤其是越南。大家或许还有印象，2002年开始中国摩托车企业大举投资越南，并以此抢占东南亚市场，当时仅重庆就有20多家摩托车企业在越南设厂生产。越南经济能够迅速发展起来，靠的就是这种大规模的产业转移。统计显示，2015年以来，越南70%以上的出口额由外资企业贡献，且越南外资企业出口额增速远高于本土企业。

近年来，在贸易保护主义、单边主义抬头以及中美贸易冲突、新冠肺炎疫情爆发等多重因素共同作用之下，为规避地缘政治风险，提高韧性，全球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产业链加快回流的同时，劳动密集型产业链则加快向贸易壁垒低的国家和地区转移，且转移的行业范围也在扩大。据北京大学经济学院教授陶涛观察，一些产品标准化程度高、规模效应不显著、对贸易成本敏感的电子终端产品、自行车等产业链加入了转移之列。

与此同时，越南一方面与中国的生产流程之间是各种互相补充关系，两者共同构成以中国大陆为中心的供应链网络。比如，三星近年来将生产线从中国大陆转移到越南，建立涉及手机、电脑、显示器等产品的8家工厂和1个研发中心，不仅如此，越南还围绕着三星形成了上万家的供货商体系，不过越南三星约三成的中间产品（如零配件）依然要从中国大陆进口。

另一方面，自2007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来，越南与多个国家和地区签订自由贸易协定，是全球签署自贸协定最多的国家之一，由此带来的市场准入便利及关税优势，包括《全面与先进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越欧自贸协定》（EVFTA）、《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越南—英国自由贸易协定》（UKVFTA）等。此外，美国与越南还积极推动双边自贸协定的签署。

如此看来，越南具备贸易上嵌合在美国体系中，生产上嵌合在中国体系的特性，再加上持续优化的营商环境、众多的港口，以及相对便宜的土地价格和劳动力成本等，逐渐成为FDI（外商直接投资总额）主要流入市场，以及全球产业链重构的最大受益对象之一。统计显示，2020年越南以160亿美元的（FDI）首次跻身全球吸引FDI前20个国家之列，这其中来自中国的资金占比达到22.8%。在此背景下，2020年尽管遭遇疫情的冲击，越南仍然是全球范围内保持经济正增长的少数国家之一。去年东南亚爆发的疫情只是暂缓这一进程，如今更像是进程的重启。

需要说明的是，尽管近年来越来越多的跨国企业把产能转移到越南，推动其制造业的强势崛起，但是无论从历史条件还是目前阶段产业发展的特点来看，越南制造业实际上是中国大陆供应链链的溢出，而不是创新颠覆，更别说取代中国成为新的世界工厂。中信建投证券分析师韩军也指出，中国产业某些特定环节的外溢是必然，中国与越南产业链更多是互补关系。他甚至认为，随着越南等东盟国家参与深化国际分工，中国的国际分工地位提升，未来有望促进亚洲整体出口贸易。

二、成渝地区如何作为？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思考，以重庆为核心的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又该如何发挥其比较优势，把握当前全球产业链重构的机会，加快建设全国重要的先进制造业基地和现代服务业高地，助力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事实上，《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规划纲要》也对成渝地区大力承接产业转移寄予厚望，并提出以更大力度、更高标准承接东部地区和境外产业链整体转移、关联产业协同转移，补齐建强产业链。我们知道，一个国家或者地区经济发展的要素包括自然资源、劳动力和资本。如果各种生产要素成比例地增加，经济自然也会增加。不过，在现代社会中，自然资源可以视为给定。劳动力虽然能够增加，但是每年的增加也是非常有限的。因此，在三种生产要素中，变动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资本。这意味着，资本的积累是促进一个国家或者地区经济增长的最重要因素。

一是提高区域内的资本回报率。

然而，如果一个地方不能稳定提升区域内的资本回报率的话，那么即使前期资本积累速度非常快，由于边际报酬递减，资本回报也会不断下降，最终会导致资本积累的积极性会越来越低。换句话说，成渝地区要增强承接东部地区和境外产业的能力，抓住全球产业链重构的机会，提高其资本回报率是重要前提。

首先，加快建设现代基础设施网络。鉴于海洋贸易具有远距离、低成本、大数量、能耗低、占地省的优势，再结合地球71%被海水覆盖的自然特点，能够适应经济全球化对各类物资全球配置的运输，这使得目前全球经济高度聚集在广义的沿海地区，也就是距离海岸线约300公里范围内的区域。上文也提到，越南港口多，海岸线长，是其成为FDI主要流入市场的重要原因之一。

对于身处内陆的成渝地区来说，要想克服先天地理劣势，解决交易费用过高的问题，就必须加快建设现代基础设施网络，如合力共建世界级机场群、共建轨道上的双城经济圈、完善双城经济圈公路体系、推动长江上游航运枢纽建设，以及提升西部陆海新通道与中欧班列（成渝）、长江黄金水道国际物流通道间衔接水平，推进铁路专用线进重要枢纽型港区、大型工矿企业和物流园区，加快发展铁水、公铁联运和一单制联运服务。

其次，优先开展区域市场一体化建设。众所周知，目前地方保护、市场分割、制度和规则壁垒是影响市场交易成本和效率的主要因素。实证结果则进一步表明，交易成本高低对资本集聚影响是客观存在的。为说明这个现象，国际贸易权威学者余淼杰举了这么一个例子：1994年成立的北美自贸区，旨在推进美国和加拿大的贸易往来。但因为美加两国之间存在边界，一般卡车过境时需要看一下护照，有研究表明，即使成立了北美自贸区，这个边检的存在还是大幅降低了贸易效率，抬高了贸易成本，使企业的绩效受损。

与沿海地区相比，深处西部内陆的成渝地区还要考虑因为地理条件带来经济活动的交易费用过高，市场半径较短等方面的问题。换句话说，落实《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的指示要求，优先开展区域市场一体化建设工作，对于成渝地区来说，显得比长三角、粤港澳等沿海地区更为迫切。

其三，加快形成全国性的科技创新中心。科技创新能力进步与资本积累的关系，这个其实比较容易理解。因为一个地方只有科技创新能力不断进步，才会为孕育诸如半导体、新型显示、新能源、航空航天、新材料、生物医药等这样高附加值的战略性新兴产业，创造出良好发展的氛围。也只有这样，面对全球产业链供应链或将加速重构的态势，国内外企业才会在高额利润回报的驱动下，会自发地将其项目或者资金落地于成渝地区，助力提升本土供应链产业链现代化水平，同时增强与越南等低成本国家的经贸联系。

两江协同创新区

《规划纲要》也提出，成渝地区依托西部科学城、两江协同创新区、绵阳科技城等创新平台，促进创新资源集成，强化战略科技力量，加强与长三角、粤港澳、京津冀在科技创新与科技攻关等方面的合作力度。

二是主动布局越南等东南亚市场，分散风险。既然近年来，劳动密集型全球生产链向低成本国家转移的趋势正在加快，那么重庆及成渝地区不妨顺势而为，依托RCEP、澜湄合作、中国－东盟东部增长区等合作机制，以及中新互联互通项目、陆海新通道等国家战略，适度将纺织、服装、家具、初级产品加工、汽摩、笔电、通信器材、能源化工等相关产业，布局到越南、马来西亚、泰国、老挝、印尼等东南亚市场。

简单来说，成渝地区可以考虑鼓励有实力的企业，参与既有的马中关丹产业园区、中印经贸合作区、泰中罗勇工业园、柬埔寨西哈努克港经济特区、老挝普乔经济特区等境外产业园区建设，实现产能的有序输出，并考虑围绕国际班列、跨境公路班车主要停靠点，建设物流基地、转运分拨中心和海外仓等，提高物流供应链的稳定性安全性。（详见：中老铁路通车打开新的想象空间，重庆如何引领区域经济一体化？）。

这不仅有利于分散成渝地区的企业供应链风险，优化产业结构，还有利于引领大西南三省一市一区（重庆市、四川省、贵州省、云南省、广西区）一体化发展，推动西南地区与东盟国家尤其是湄公河流域、东盟东部增长区，构建深度连接的区域供应链共同体，共同抵御全球供应链的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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